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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语答问 答何希深卫辄之问 宋 · 王之望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六九、《汉滨集》卷三
卫辄之事,古今之论多矣。
孔子作《春秋》定天下之邪正,以断天下之疑,使乱臣贼子知惧,于此正宜大书屡书,使深切著明,以为万世之法。
然其辞漠然无所惩劝,且入其国而不避孔子出公八年自陈入九年鲁人招之,始自卫反鲁。),享其养而不却,曼姑围戚而不贬,子路死悝而不罪,则是孔子不以之立为非明矣。
《公羊》曰:「蒯聩为无道,鲁公蒯聩而立可以立乎?
曰:可。
以王父命辞父命,是父之行乎子也;
以王事辞家事,是上之行乎下也」。
此议最为通论。
今人有子不肖而逃,幸而有孙焉,其祖付之物,曰:「父来勿与也」。
父至而欲取之,子当与父乎?
当守祖之命而不与乎?
与之则非徒己违王父命,而亦使其父违父命,父子之道废矣;
不与则非徒己得所以尊祖,而父亦得所以尊父,父子之道两得焉。
范宁称《谷梁》以卫辄拒父为尊祖伤教害义,不可彊通者,特为不当拒其父命耳,不以为不当立也。
江熙释《谷梁》乃云:「若灵公蒯聩,则经不得复称世子
世子,则灵公未尝命
其从王父之言,传似失之」。
是不然,灵公不命,则必归蒯聩而立之。
不归蒯聩,又不立公子,则是灵公之命也。
其称世子者,诸侯之世子必命于王,蒯聩得罪于灵公而逃,灵公虽不及废犹废也,但未改命于天子耳,故书曰「世子」,非以为当立也。
又引郑世子忽复归于郑为例,非其比矣。
郑忽于复归称世子,则世子为当归,归者无恶之辞也。
蒯聩于纳称世子,则世子为弗当纳,纳者不受之辞也。
《春秋》美恶不嫌同辞。
夫以世子出奔,若非无罪,人孰不欲其归?
今大国兴师以纳之,而国人不受,则其为人可知矣。
书「世子」者,所以正其名而甚其恶也。
若以世子为当立,则世子商臣弑其君,亦为当立乎?
《公羊》云:「齐国夏、卫石曼姑帅师围戚。
国夏曷为与卫曼姑围戚?
伯讨也,曼姑受命于灵公而立,义可以拒之」。
何休释曰:「曼姑无恶文,知得拒蒯聩,于曼姑言得拒之,知之不得拒也」。
然则,之立也为可,独拒父为不可耳。
《公羊》许其立而不许其拒父,是矣。
以拒父为尊祖者,《谷梁》之说也,二传《公羊》为长。
后世曾不分别二事,并而为一,宜其说之不通。
盖自江熙之乱之,而刘原父乃主其说,此有心于辟传之过也。
或曰:「辄既当立而不拒蒯聩,使蒯聩得入,当奈何」?
曰:之既立,当迎其父以归。
曰:「立者王父之命,不敢失坠。
至于尊事之礼,敢不极其优隆」。
蒯聩见容,则父子可以无间。
不幸而必欲得国,则为者弗敢与争,或死或奔,于义皆得废祖之命,罪不在我,所谓父虽不父,子不可以不子者也。
蒯聩而稍有人心,亦必底豫而不至于奸。
此舜之所以谐瞽瞍也,岂可拒其来而不受乎?
或曰:「方孔子在卫,若有问,何以处之」?
曰:子路孔子:「卫君待子而为政,子将奚先」?
子曰:「必也正名乎」。
学者疑孔子得政于卫,必变置其父子,其失圣人之意远矣。
夫有国者父称公,子称世子,名分之正也。
子也而称公,蒯聩父也而称世子,名体不顺,至不可以并居,岂不病哉?
盖亦正其名而已。
正之奈何?
曰:使蒯聩不为卫侯,而为卫侯之父,如赵之主父、汉之太公之类,别为一号以尊之,不亦可乎?
孔子正名之意也。
若必欲变置其位,则是正其实也,非止于名而已
孔子谋人之国,岂若是之疏乎?
或曰:「冉有疑夫子之为卫君子贡设夷齐之问而知其不为,则孔子之不与明矣」。
曰:不然,孔子居卫,踰年而不去,门人之高弟又多仕之,而初无一言非,所以致冉有之疑先儒以为为助。
夫子不为者特不助耳,固不以其立为不当也。
何休谓卫辄之立虽得正法,非义之高者,故孔子不为,此言得之。
武王灭商,夫子犹以为未尽善,于卫辄何助之有?
况当时卫之大臣与其国人皆不愿蒯聩之立,蒯聩得立,置南子于何地?
虽欲逊其父,岂可得乎?
假令贤者处此,亦不过弃国而去,为伯夷、叔齐耳。
伯夷、叔齐非所以责卫辄也。
若欲人人夷、齐,则《春秋》举无全人,虽齐桓、晋文亦当诛绝。
岂特桓、文,武王伐纣而不用伯夷谏,王季夺嫡而不为叔齐之遁,亦皆得罪于圣人矣,而可乎?
孔子、齐之何怨,岂特可施之于,以此而责蒯聩,其孰不曰尤宜?
孔子卫侯父子俱无所为,中立乎其间。
至于卫辄之立,《春秋》无讥焉,则是以王法而正之也。
蒯聩欲弑其母,其子法当并废,灵公尚遵周道,舍诸子而立孙,则蒯聩之罪为至深,而灵公无负于蒯聩
于其祖其父,尊亲惟均,当从其父乎?
当从其祖乎?
当从其有罪者乎?
当从其无负者乎?
议者徒知责卫辄以不逊其父,而不思蒯聩之立为违父之命,则似于义有偏,恐非孔子中庸之意,而失《春秋》所书之法也。
瞽瞍日欲杀舜而贵象,舜从尧命而不从瞽瞍
舜殛鲧而逊禹,禹不敢念父之雠而顺命于舜,则之立尚何讥乎?
愚见如此,未知当否,幸有以正之。